品质生活

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，

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。

——臧克家

　　在这个世界上，我曾经羡慕过很多人，很多事，也曾经爱过人，恨过人。过了耳顺的年龄恍然大悟，人和人都一样，都活的很辛苦。只不过在逆境中长大的孩子，可能成熟的更早一些而已。

——题记

　　五、六十年代甚至再晚些时候，大部分农村地区交通基本靠走，通讯基本靠吼，治安基本靠狗，取暖基本靠抖。虽然穷，但祖宗们受民族传统观念影响，普遍崇尚多子多福。家家户户儿女成群，子孙绕膝，四世同堂屡见不鲜。基于此情，面对怀胎十月，迎接新生命呱呱落地的第一步、就是倍受人们关注、以替产妇接生为荣的接生婆。

　　我们村南就有一位三村五里，老少皆知的接生婆，人们习惯称呼叫她环眼婆婆。儿时的记忆中，婆婆"古来稀"的年纪，常年头戴发箍，微微鸵背的身躯总是穿着或黑或青的偏襟衣服，胸前佩带一块洗的发白的小手巾，裹腿小脚则是当年就已经为数不多的"三寸金莲"。婆婆为人敦厚谦恭，精神矍铄。用当下时髦的语言概括：服饰特征明显，时尚感十足。

　　同胞小弟就是环眼婆婆亲手接生领到人间的。

　　那是一九七五年阴历五月初十晚上九点多，父亲外地上班，快要临盆的母亲便让我和小一岁的妹妹去请环眼婆婆。在相距不足五百米、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，妹妹紧紧牵着婆婆沧桑的手，我则用一根儿接一根儿续燃着的麻秸杆儿为她们照路。在昏昏暗暗光线映照下，只见婆婆"三寸金莲"两步并作一步走。心急如火的面部表情，叨念最多的就是"生孩子是渡鬼门关，人命关天"，"若遇细菌感染，胎死腹中，则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"。毛骨悚然的讲述，顷刻间让我对托起生命第一人的接生婆，肃然起敬。

　　听大人们说，环眼婆婆接生无数，身经百战，经验丰富，不但用双手将无数小生命引领到人间，而且还帮助无数孕妇转危为安，为众家庭带来欢乐无数。

　　婆婆不光接生手艺出众，遇有疑难杂症，别人感到束手无策，她也常常能够妙手回春，手到病除。

　　如果婴儿湿疹缠身，婆婆则会将荆芥穗剪下来盛入砂锅后，加适量井水浸泡若干分钟，先用武火熬至沸腾，再用文火煎煮约三十分钟，秘诀是中途不可以加水，待放凉倒入陶瓷器皿中，用棉沙布蘸取药水擦洗患处，湿疹便会一次去根。如遇婴儿腹泻，婆婆也会告知家属将母乳挤入饭勺放至火上焙干研末，母乳送服，用此方法一、二天，服三、四次，婴儿腹泻就治愈的无影无踪。如果婴幼儿厌食，婆婆则会用她惯用的推拿手法，将患儿拥入怀中，取仰卧位，在其胸骨下端至肚脐连接线的中点、用手掌推捏按压，再做旋转环形按摩。一边揉、一边推、一边按摩，一边将自编儿歌唱给患儿听，聊逗得患儿减少了不必要的痛苦："婆婆给你揉揉肚，宝宝不闹也不哭，推推皮捏捏肉，拉完臭臭好舒服……如遇小儿惊风抽搐、霍乱、中风、中暑者求助，婆婆则用割嘴唇，耳尖放血，扎手指等方法解毒、退热，使患者不化分文就病好如初。同时还不忘传援，普及独门绝技。即："割嘴唇不能用玻璃片，要用碗片，玻璃片有毒;扎手指时捏住患者手掌，从手腕到手指轻轻地往外多捋几下，孩子们扎指尖肚侧面，这种针法不怎么痛，大人要扎指肚尖，这里出血比较涌;扎手指后戒耍凉水等等。婆婆一生虽目不识丁，但胸襟开阔，格局高、大、上。

　　影响极深的一件事发生在我六、七岁的某一天，同村青年"白露"前三天打核桃不慎从高处跌落，昏迷不醒。被众人抬下山后，婆婆闻言急往，见此人面如白纸，呼吸微弱， 魂不附体，婆婆急忙让生产队长先用它物塞住患者的肛门，随后争分夺秒进行系列无法用现代医学解释的"神"操作，最终帮已踏上"黄泉路"，越过"奈河桥"，欲喝"孟婆汤"的小青年挣脱掉"黑、白无常"的束缚，奇迹般的重返人间。

　　岁月像一把锋利的小刀，它会在每一张面孔上刻下长短不一，深浅各异的记号。一转眼，刻骨铭心的人和事过去五十多年了，正如臧克家有名的诗句说那样"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，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”。环眼婆婆在我心目中就是永远活着的人!

钟声

2023.2.16